回味《东邪西毒:终极版》中最性感的场面

王家卫《东邪西毒:终极版》影评

王家卫要拍《一代宗师叶问》，筹备十多年被甄子丹主演的《叶问》抢了先。老友问他急不急，他说不急，“我拍的肯定跟他们的不一样。”老友说：“当然不一样！别人拍的能看明白，你拍的看不明白！”
　　
说这话的老友是香港电影配乐大师陈勋奇，他跟王家卫合作过《重庆森林》、《东邪西毒》和《堕落天使》，其中的《东邪西毒》就是一部以“看不明白”著称的影片。
　　
看过一些《东邪西毒》的影评，中文影评在介绍剧情时几乎就是把人物关系介绍一下，因为这部“叙人不叙事”的影片，实在难以概括故事情节。国外的影评比较有意思，每篇跟每篇的描述都不尽相同，常常是人物张冠李戴，乱点鸳鸯谱，看上去比片中线索还乱。
　　
关于《东邪西毒》的方方面面：拍摄手法，幕后花絮，内容解读，可说的太多，被说了太多，现在再提，已感觉无话可说，所以有影评人认为：“你所能做的最好方式，就是原封不动地记录下王家卫式的所有台词。”
　　
影片一上来就是一段旁白，“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的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张国荣看了这段才知道原来自己演的是西毒欧阳峰，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演的是东邪黄药师。当年影片断断续续拍了一年，剪辑了一年，演员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家卫也是后期补写旁白时才理清故事的脉络。
　　
欧阳峰，黄药师，这些《射雕英雄传》里的人物全都灵魂出壳，到江湖那边的另一个江湖做侠客，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怎样精进武功，而是到底喝不喝那坛醉生梦死酒，到底应该去忘掉一些事，还是记住一些事。
　　

他们想要忘掉或记住的事情当然和爱情有关。
　　
《东邪西毒》讲的就是爱情，其中有我个人认为是华语电影中最性感的场面，最的镜头和最伤心的独白。
　　
欧阳峰在睡梦中被人摸醒，摸他的人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嫣。他们彼此并非意中人，只是借对方的手和身体来幻想另外的人。慕容嫣幻想着黄药师，欧阳峰幻想着曾经的恋人，如今的大嫂。在“情欲流转”的主题音乐里，画面剪切到不同的面孔，手，身体，林青霞抚摩着张国荣，林青霞抚摩着梁家辉，张曼玉抚摩着张国荣，所有欲望和性幻想都在一只移动的手上。
　　
还是抚摩。刘嘉玲骑着一匹公马，用手臂和小腿抚摩马的棕毛。她也陶醉在幻想里，但不知道想的是丈夫盲武士，还是丈夫最好的朋友黄药师。在我的榜单中，这段戏的指数超过《色·戒》的七分钟，名列第一。它意识够大胆，手法又够含蓄，它让观众幻想没有看到的部分，成为那段戏的导演，摄影师，或者演员，就看你的想象力。
　　
到1994年的《东邪西毒》，林青霞已经演了20年电影，她第一次没用人配音，以自己的“原音”说出了那段长达几分钟的独白。影片中她一会儿是男装的慕容燕，一会儿是女装的慕容嫣，终于混淆了自己，穿着慕容燕的衣服道出了慕容嫣的心事，而且，还把欧阳峰当成了黄药师。“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去找过你最爱的女人，我本来想杀了她，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不想证明她就是。”后来她成了武侠世界里的神秘高手独孤求败，没人能战胜她，因为没人比她更伤心。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东邪西毒》里一段配乐的标题。片中人物结出一张错乱缠绕的网，但实际上，和他人没有关系，每个人都走向自己的宿命。和王家卫的所有影片一样，《东邪西毒》视觉效果出色，摄影、美术和剪辑都可以当作电影专业的教材案例来分析。不过相比而言，《东邪西毒》是一部更适合“听”的影片，配乐和台词都达到了华语电影的最高水平。
　　
经过漫长又痛苦的创作过程，从几万米的胶片中剪掉一些人物，剪掉很多线索，留下90分钟的“醉生梦死”和“多年以后”，《东邪西毒》是一些思想的碎片，情感的碎片和时间的碎片。不同的人从这些碎片里看到不同的东西，比如拒绝与被拒绝，比如妒忌与骄傲，比如追寻与失落。
　　
《东邪西毒》，编剧和导演王家卫，摄影杜可风，美术张叔平，动作指导洪金宝，配乐陈勋奇，剪辑谭家明，还有那些风华绝代的港片明星，张国荣，梁朝伟，林青霞，张曼玉，梁家辉，张学友，刘嘉玲，杨采妮。
　　

写下这些人的名字，就好象写下了港片的辉煌。
　　
不是有那么一道测试题吗，如果你只能带一部电影陪你去荒岛度过余生，你会选哪一部。我的答案是《东邪西毒》。它美丽又暧昧，语焉不详，话里有话，每个角色身上都或多或少能看到我自己的倒影，这样的影片最适合反复观赏和回味。高兴时可以看，忧伤时可以看，疑惑时可以看，超脱时可以看，孤独绝望时更可以看，人生不过是影片的英文片名，ASHES OF TIME，时间的灰烬。
　　
《东邪西毒》终极版将要上映，王家卫重新剪辑，配乐，调色，重新为角色配音。
　　
我不在乎哪个明星的戏多了或是少了，它终究还是那部《东邪西毒》。我会走进电影院，等到放映厅的灯全部熄灭，整个世界就是我的荒岛。

文/卓别灵   更多影评书评乐评 www.130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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