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败转头空——《投名状》

在看电影之前，忍不住看了媒体的相关报道与网络上各种评论，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部讲述“世间再无兄弟情”的电影，没想到还是一部强烈渲染兄弟情谊的热血电影，一如既往的港片风格。香港电影向来以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来反衬男人之间生死相许的江湖义气，以至于西方人从中误读出浓烈的同志味道。从传统香港电影的角度来看庞青云当然是小人，为了个人的野心与权欲不惜杀害生死与共的兄弟，而赵二虎则是义字当头顶天立地的真汉子。然而影片其实很明确地指出庞青云杀赵二虎是有充分的理由的，无论是率众做逃兵还是私发军饷，哪一条不是军中大忌？杀之完全名正言顺。所以影片将庞青云塑造成小人并不是以具体事实作为基础，而是以情感诉求作为出发点。首先，庞青云要利用赵二虎的能征善战来攻城掠地，结义的最初动机就不纯，其次，他不是正大光明依据法律条例来杀赵二虎，而是采用令人不耻的暗杀，而且还是利用赵二虎的兄弟情义，最重要的是庞青云还与赵二虎之妻莲生私通，这更是犯了兄弟以至于人伦大忌。所以作为一部类型电影而言，庞青云在片尾必死无疑，这是观众的情感宣泄的合理出口，这也是一种香港电影传统价值观念的体现，虽然影片号称是国产大片，其实台前幕后几乎全是香港电影人的班底，无非是借助了中影集团的资金与广阔的内地电影市场作为表达的舞台。

众所周知，影片脱胎于《刺马》故事，得高人指点更名为《投名状》，典故出于《水浒传》，其实不光是片名，就是故事也就一个浓缩的水浒故事。只不过庞青云的行为比宋江，有过之而无不及，后者至少还是以“反贪官不反朝廷”为原则，而前者根本没想要反贪官，赤裸裸的就是直奔朝廷所赐的功名利禄而去。在梁山好汉眼中淫人妻女是平常事，但绝对不能碰兄弟的妻女。以宋江的威信只能成人之美，而从不敢也没想过要越雷池半步，用现代的话来说这是一条高压线。而庞青云却能半公开与赵二虎之妻鬼混。宋江杀铁牛是顾及自己死后的名声，庞青云杀赵二虎则有霸妻的因素包含其中。宋江因其“投降派”行径而为古今读者所诟病，庞青云的所作所为可以想象，更要被广大观众所唾弃。从入伙、招安、建功、灭亡的故事模式来说，基本上就涵盖了农民造反的某条出路，与《水浒传》相比，影片的人物更底层，打家劫舍的动机也更原始，可叹的是《水浒传》中官逼民反的结果在影片中成为官逼匪招安。相同的是造反的一旦招安，奉朝廷命令屠杀起同样理由造反的“盗匪”来丝毫不会手软，甚至不用朝廷下令，忙不迭地主动请缨来“建功立业”。在这一点上，影片与观众似乎一致认同赵二虎们的作为，因为被屠杀的不是自己的兄弟。当然，纳投名状就是要杀不相干的人作为前提，只要是稍有理解智的人都可以怀疑这种视他人性命若草芥的盟约，今天可以随机去杀人来证明自己入伙的诚意，明天在强烈的利益驱使下反戈一击杀掉同伙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用现代的观点来看，投名状的出发点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不信任，只有当你去杀了人同样犯了不可赦的死罪，大家同为亡命之徒才相信彼此不会相互出卖或者背叛。然而，影片往往不是建立在理性的逻辑推理基础上，更多的是情感驱动之下做出的简单黑白善恶的判断。

　　个人以为影片最大的成功在于用接近写真实的画面深刻地诠释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意义。攻打舒城时，为了破坏敌人的火阵，庞青云组织了敢死队，数百人冲在最前面其实就是人肉盾牌，硬生生地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后面弓箭手争取一百步的距离来射杀对方的火手，这是历代战争中普通使用的方法，战争的胜利是活生生的以战士的尸体堆出来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就是古人对战争残酷无情做出的最形象写照。即使在现代战争中，这样的例子也屡见不鲜。片中还表现了战争中围城导致的空前饥荒，无论是围城的还是守城的军队同样处于饥饿状态，百姓更是哀鸿遍野苦不堪言惨不忍睹，“易子而食”并不是正史或野史的闲笔趣笔。还是就是对战俘的处理，庞青云屠杀投降的太平天国士兵成为他的罪状之一，而实际上屠杀战俘在中国历史上并不乏先例（当然有先例就不一定说明这样做就是正确的），比如白起坑赵卒40万之众，在春秋战国时代是个了不得的天文数字。理由很简单，他根本就养不起这40万的战俘，如果因为饥饿引发兵变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放他们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庞青云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两难境地，可以肯定的是如赵二虎般义气用事势必会留下严重的隐患。可以想象，攻打南京的战争更为惨烈，影片却一笔带过，理由也简单，南京为太平天国的首都，而太平天国为农民起义建立的政权，如果过于直露的描绘双方阵营，可能会造成对以前概念的冲突，而且战争的残酷在舒城一战已发挥到极致，影片再无力更上一层楼。

　　作为一部国产大片，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口碑还是票房都是比较成功的。特别在描绘战争的宏大场面上基本符合了大片的视觉要求，震耳欲聋的音乐则催人情绪激昂热血沸腾。明显可以看出本片是建立在前几部国产大片的基础上获得较好的成绩，比如影片的主演就是《英雄》与《十面埋伏》的集合，再比如影片采用较为写实的风格，在描绘降军饥饿时大喊：馒头！馒头！才不会引发笑场。还有在一些大场面的调度也是借鉴了许多前作的成功经验。另外，观众对香港导演陈可辛的宽容也不是几位大陆导演不能享受的，因为批判《满城尽是黄金甲》或者《无极》的语境完全可以用于本片。影片的剧情、人物设置都较为简单，情感传达也较为直白。基本上从两位主角的名字就可以知晓人物的个性及走向：庞青云（青云直上，平步青云）、赵二虎（草莽英雄），姜舞阳则充当故事的叙述及事件的见证。这样简单明晰走向的故事与主题其实并不需要演员太多的演技，“狡诈阴险”的多表演几下脸部抽搐（既能表现残忍的本性也多多少少能表现对兄弟的内疚），“真情真性”的则负责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惩治个把奸淫民女的手下都这么婆婆妈妈叽叽歪歪，是他情感过于充沛的最好证明），其他场景只要基本保持相应的表情便可胜任。结尾虽然有些牵强，硬要来个反讽，特别巡抚宝座可望不可及的场景是港产电影最常见的。其实也没什么，最多不过又是一个及时雨，不是朝廷对他怀有戒心，就是出自同道的倾轨，反正不能让他单纯地死在兄弟手上。

　　P．S．影片前面的预告片基本涵盖了近期的贺岁档电影。《集结号》就不用说了，简直可以说是狂轰乱炸,学什么不好，偏去学什么《太极旗飘扬》。程小东的《江山美人》三月上映，现在就来轨热闹了，从预告片中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还有王墨镜的《蓝莓之夜》，一大班明星，就冲着裘·德洛、娜塔丽·波曼还有蒂姆·罗斯我也要去电影院，这将是我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他们。影片某句台词：再见不是结束，而是向未来打声招呼……听着非常耳熟。《老虎棒子鸡》中曾志伟高喊：“要钱给钱，要命也给钱，要什么都给钱……”我决定不给他一分钱。

是非成败转头空——《投名状》作者:湖边的鱼(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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