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个人的情，伦理的爱

电影《画皮》跟蒲松龄原著并没有甚么关系，若说改编，不如说借用若干桥段而已。1992年，胡金铨电影《画皮之阴阳法王》在原著的基础上掺入了冥界想象，寄托了导演流徙外地的客旅心思。陈嘉上的《画皮》并没有设下知性的思考空间，也没有放下阴阳世界的幻想、民族身份的羁绊，更没有「异史氏曰」的教化警世之言，导演要说的，到底只是个人的情与伦理的爱，纯粹地从感性出发。
　　　　
　　电影的情节、人物的关系并不复杂，基本上问题只有一个——若然作出了选择，后果如何承受？——当佩蓉选择嫁给王生，她的情人庞勇如何面对？当王生将狐狸精小唯带入家庭，小唯想嫁王生作妾，王生如何面对？又当佩蓉怀疑小唯是妖，危及一家以至一城，佩蓉如何面对？

剧情很简单，甚至太简单；内容过份感伤渲染，眼泪就少不免太多(流泪不够，还要双眼流血)——庞勇选择离开，浪迹天涯，应该是治疗情伤，但电影中没有详细交代当中经历。王生选择固守家庭伦理中的丈夫角色，辛苦地压抑自己，在狐狸精诱惑当前却又像小男人般把持不定。佩蓉撇下丈夫寻找旧爱庞勇作外援驱妖，但外援不力，最终还是自己挺身而出选择为丈夫牺牲，冒认成妖为世鄙夷也在所不惜。电影里妻子的爱凌驾一切(因而丈夫的责任变得轻省)，伦理责任成为最高法则(因而狐狸精没有好下场)，同时伦理的力量令每一个角色在结尾有所转变和领悟。
　　　　
　　直到电影结尾，整体质素才微见起色。人的转变与妖的醒觉未免来得太晚，电影中，世袭的驱妖女子夏冰以她的特殊血脉，助庞勇手刃妖精，经此一役更学懂放下仇恨，她似乎成长了，与心仪的庞勇也大有发展可能。狐狸精小唯一如白蛇青蛇，学懂了人间的情与爱，她放下了占有欲，成长之余，也成全了王生、佩蓉一家与其它人，同时让王生与佩蓉出死入生，一方面肯定了伦理的力量，一方面令家庭回归完整，王生不需遭受苛责，佩蓉又可独占夫君，两全其美。电影《画皮》将蒲松龄原著《画皮》中天道好还的思想搁置一旁，人情味道和现代感性是加强了，演员演出也算不俗，但内容肌理却未见丰富，视觉语言也未尽如人意，作为另一华语大片，《画皮》犯上了大同小异的毛病。
　　　　
　　今年香港电影界掀起了古典文学改编的潮流，似是感应了内地近年研究国学阅读经典的趋向，又跟京奥开幕式活现传统的尝试遥遥呼应。可能，这是重新审视传统文化的共同冀望，在经济高速发展，政治发展未能寸进的情形下，文化方面的寻索就自自然然顺理成章。回头说香港电影，一部《三国演义》梅开二度先后岔开成《三国之见龙卸甲》和《赤壁》(上集)，前者虽然叙事情节空泛简略，但是李仁港尝试贯注一些哲理和概念，以个我豁然卸甲放下俗世牵绊为主旨，诚见导演深思；而后者当然以场面取胜，内容上还是不离吴宇森的作者笔触与兄弟情义。至于《金瓶梅》和《画皮》两片，则见导演欠缺文学根柢及精研原著的功夫，更叫人对已故导演李翰祥和胡金铨未能在晚年再上高峰而一再惋惜，他们空负学问修养，却不可以完完全全地尽情发挥，用影像去见证一己的深博才学，时势如此，命也乎。

《画皮》：个人的情，伦理的爱作者：matth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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