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导演Carlos Sorín 2002年的电影《些许故事》(Historias mínimas)英文片名翻译是“Intimate Stories”。我很喜欢intimate这个词,除了“小”,还有“私密无间”和“羞于启齿”的两层含义,和电影配合得刚刚好。
《些许故事》讲了三个人从巴塔哥尼亚高原上的边远小镇去圣胡里安(San Julián)市的故事。经营小卖铺的老头子Don Justo退休后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一天偶然听路过的旅人讲起曾在圣胡里安市看到他多年前跑丢的狗“小丑脸”,便决定不顾儿子儿媳的阻挠私自离家出走,去圣胡里安市寻狗。与此同时,暗恋圣胡里安某小店女店主的推销员Roberto决定给那位单亲妈妈一个惊喜,不辞辛苦要送一个生日蛋糕给她儿子。而主妇 María Flores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选上参加圣胡里安电视台的“彩色抽奖”,左思右想终于决定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独自踏上去圣胡里安的路碰运气。
这三个人去圣胡里安的原因都没什么了不起,甚至老头Don Justo没跟儿子儿媳招呼就离家出走也实在因为花钱去那么远的地方找一条老狗是个说不出口的疯狂理由。但就是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对每位当事人来说,却都具有着不同寻常的重要意义,以至他们反复犹豫矛盾之后,依然不辞辛苦的踏上旅途。三个故事平行发展,互有交织。不仅起始结局都是小事,路上发生的各种状况也都是小剧情小幽默;可这些个“小”集中到一起,波澜不惊下却凝聚成一股温润的静水深流,极令人回味。
其实西班牙文中的 “mínimas” 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极简主义”(minimalism)。极简主义是二战后60年代兴起的艺术派系,初衷是对抗艺术流派中的抽象表现主义,主张最大可能的保存作品主体的原始形态,尽可能的消除作者自身见解对观者理解的驾驭,强调留白,邀请观者成为作品构建的一部分,最大限度的开放作品的意象空间。
从强调留白与开放作品意象空间的角度分析,极简主义与中国传统的写意画法很有共通之处,都讲究以简胜繁,以少胜多。从观众与作品的关系角度分析,极简主义的主张与法国新浪潮电影的长镜理念多有重合。新浪潮之父的安德烈•巴赞早在40年代就提出导演应完全藏入幕后,通过非选择性的连贯长镜把视点选择权完全交给观众;导演的全部艺术理念都应通过纯粹的镜头语言表达出来,叙事相对于镜头的完整性只占次要地位。如此说来,Carlos Sorín的极简主义电影正是新浪潮理念的实践。
具体到《些许故事》,三段小事,三种不同的情之所至,故事的构建是简洁的——就是要前去圣胡里安;情节的执行则私密精细,充满了令人会心的小细节:老头儿在医院撒谎,Roberto的足球蛋糕变了乌龟,而María期待已久的电动搅拌器在没电的小村子里究竟怎么派上用场?
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象书页一样在人眼前一页一页的摊开,也许开始并不起眼,但随着路程的铺展,那些细小微妙的情绪缓慢逐渐积累,直到原本不相干的陌生人突然间将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和最不为人知的渴望呈现在你眼前,震惊,慨叹,复又无言。
然后,就是回程的路,与来时同样悠长。依旧是荒芜的巴塔哥尼亚高原,依旧是简洁到只剩垂直线条色块的无人公路,还有风,和着干净的吉他,无语敌万言。
文/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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