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导演许秦豪: 我喜欢探究男女之情

韩国导演许秦豪的代表作《八月照相馆》和《春逝》，几乎是大多数中国人接触韩国电影的第一步。擅长刻画细腻爱情的许秦豪，正在成都拍摄由高圆圆和韩星郑宇成主演的《好雨知时节》。许秦豪告诉记者，片名出自杜甫的《春夜喜雨》，这是他中学读书时最喜欢的唐诗。

 

四方脸、圆鼻、两瓣厚唇上扬、大耳垂肩、身材高大，坐在沙发上，韩国导演许秦豪就像一尊佛。

“不像，不像。”他有些羞涩地用中文否认。由内地女星高圆圆和韩星郑宇成主演的《好雨知时节》，已经在成都拍摄了一个多月，导演许秦豪也入乡随俗，能简单应对几句中文，譬如“一点点啦”。

 

《八月照相馆》、《春逝》几乎是大多数中国人接触韩国电影的第一步，奠定了韩片唯美、忧伤、细腻的基调，沈银河、李英爱也成为内地观众最早追捧的韩星。而这两部影片一脉相承，均出自许秦豪之手，他本人也是韩国最具有代表性的情感影片导演。

 

1963 年，许秦豪出生于韩国全州，毕业于韩国延世大学哲学系，也是韩国电影学院的研究生。1993 年协助拍摄《我要去小岛》，并从此踏入影视圈；1998 年，他独立执导处女作《八月照相馆》，一举成为韩国90 年代的最佳导演。其后执导的《春逝》、《外出》、《幸福》等均以唯美、伤感的情调示人。

 

在上海酒店大堂见到许秦豪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他看上去疲惫，而且少言寡语。 他告诉记者，自己刚刚从北京赶到上海，连续好几天都是严重睡眠不足。

 

接受采访时，他会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头发。很多年前，许秦豪一直留长发，但在1998 年，韩国电影进入困境时，电影泰斗林权泽带头剃光头发要求政府保护国产电影，许秦豪也跟着一起上街，并剪短了自己的头发。

 

 

不会渲染地震的悲惨

 

“当代中国对我来说是太大的命题，我们这个电影只是围绕着地震发生后一年的成都展开。”许秦豪告诉记者。在中国，许秦豪接受了一个命题作文。《好雨知时节》原本是三段式电影《成都，我爱你》中的一部分，现在已经独立成为一部电影。《成都，我爱你》是中博文化投资，以四川地震作为主题拍摄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个不同故事。许秦豪则是执导现代部分，而他对中国当下的情况所知甚少，甚至根本就不了解。

 

导演陈果告诉记者，许秦豪在成都呆了一个多月，都毫无头绪。
就在困顿的时候，他一脚踏进成都杜甫草堂，突然茅塞顿开。许秦豪的脑海里，《好雨知时节》的故事蹦出来了：这是发生在2009 年5 月12 日前一周内的故事，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一年。高圆圆是杜甫草堂的一名英语导游，在地震中失去了丈夫，而郑宇成则是为了震后重建事业来到成都的韩国人。他们两人过去是美国同窗过的大学同学，曾互有好感，毕业后又各奔东西。这次意外重逢，逐渐修复了高圆圆内心的伤痛。

 

“我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讲和地震有关的故事，继续有我的风格，绝对不会去渲染地震的悲惨。”许秦豪向记者强调。许秦豪表示，《好雨知时节》不会像《八月照相馆》、《春逝》那样，描绘一段悲伤的爱情，“我希望这样一段爱情能带给人们温暖的感觉。在发生这么大灾难的情况下，人类永恒的主题爱情始终会延续下去，所以它会是一个很开朗的故事。”他同时也承认，大概和年龄有关，他越来越喜欢温暖的东西。

 

高圆圆在片中和郑宇成都是英文对话。她说：“英文对于我来说很难的，进剧组之前是磕磕巴巴聊天，拍戏时有英语指导，前两天还在把不满意的英语重新配一遍。”

许秦豪的影片通常都擅于挖掘女主角的潜质，当年的沈银河、李英爱都是出演他的影片而走红，韩国当红女星孙艺珍也是在《外出》中转型成熟。高圆圆本人就表示，自己是许秦豪导演的影迷，但是并不清楚这位寡言导演的个性：“他是很内向的人，我们之间关于戏份的交流不多，他也不会对演员提出具体要求，只是希望个人的状态能强烈一些。”

中国唐诗是灵感

 

《好雨知时节》片名是源自杜甫的诗《春夜喜雨》。
许秦豪告诉记者，他中学的时候就在课本里学过唐诗，在韩国学习中国诗词是受教育的一部分，当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春夜喜雨》。

 

这部影片不仅让杜甫草堂成为主要拍摄地，影片内容也和这首诗息息相关。这对重逢的恋人，其实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郑宇成无法真正让高圆圆走出丧夫之痛。影片结尾，高圆圆接到了来自郑宇成的明信片，上面写着：“韩国现在正在下雨。我想，这雨是从成都来的吧。希望可以很快再见到你。”

 

整部影片的风格，一如许秦豪以往的电影，细腻而清淡。高圆圆评价说：“许导本人崇尚中国文化，他喜欢老子，他是学哲学的人，他的很多价值观淡淡地潜在他的作品里，都不是特别浓烈的爱与恨。”

 

“我比较喜欢平平淡淡的感受，不拍特别深刻、很难理解的电影，只是想让观众从电影中感悟到生活中的一些经历体验。”许秦豪透露。

 

而唐诗、老庄哲学一直对许秦豪的影片有至深的影响。《春逝》是韩国40年代流行的歌曲，春就是青春，逝就是流逝。从这个主题出发，许秦豪就拍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恋爱成长故事——《春逝》。

 

许秦豪说：“我读过很多中国的唐诗，有很多是描述春天逝去的伤感，根据唐诗中的意境，把那种情绪表达出来。我这部片里用春天比喻年轻人，美满的爱情流逝了，所以也带着淡淡的伤感。”

 

B ＝《外滩画报》

J ＝许秦豪/Jin-ho Hur

高圆圆讨人喜欢

　　B：接手这个命题作文的时候，很多人都对你很担忧，由韩国人来拍一部现代中国的电影，会不会面临重重困难？
　　J：没有找到切入点之前很难。但是我一旦发现，其实我完全可以用一个外国人的角度去看现代的中国，立刻就不存在难或不难的问题。
　　B：听说你在成都准备这部电影时，曾经彷徨了很长一段时间，你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J：主要因为时间比较紧，我必须尽快确定电影拍摄题材，所以出现彷徨的情绪也是在所难免。
　　B：在你看来，成都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状态？
　　J：我第一次去成都，住了大概一个星期，上次拍电影又呆了大概两个月。虽然，没有亲眼观察过老百姓的生活，但是在跟别人聊天的过程中，也隐约了解了一些他们的生活状态。在我脑海里，成都老百姓应该都是很乐观的，整天乐呵呵地笑，很幸福的样子。
　　B：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杜甫草堂的？
　　J：我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就学过杜甫的诗句，因而也知道杜甫草堂就在成都。后来去成都拍电影，我就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杜甫草堂。
　　B：起初拍摄时，一台戏，有三个导演，每个人风格迥异。你会受到崔健、陈果导演的影响吗？
　　J：我们三个人各司其职，崔健是拍未来的部分，我拍现在的部分，陈果是拍过去的部分。各司其职的好处就是我们互不影响，自己负责哪一块就是哪一块。陈果是我很好的老朋友了，而我很早就知道崔健是中国有名的摇滚音乐人。
　　B：你很少和韩国以外的女星合作，和高圆圆拍戏有什么特别之处？
　　J：高圆圆这个角色是由电影公司给我定的。我看了高圆圆的作品，这个演员在银幕上给人的感觉很青涩，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除去演员的身份，高圆圆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非常谦逊的女孩子，非常讨人喜欢。
　　B：高圆圆表示，你在片场拍戏时话很少，是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沟通障碍吗？
　　J：有时候，我们的确会因为沟通问题，在片场发急。不过，这部电影里最重要的是女主角的感情演绎，而情绪是不需要太费口舌的，需要演员自己去摸索应该怎么演。

我喜欢探究男女之情

　　B：你之前的作品都是关于爱情的，这部《好雨知时节》还是讲爱情的。您为何对爱情片这么情有独钟呢？
　　J：我非常喜欢探究人的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在拍电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将电影定位在爱情元素上。同时，爱情故事贴近生活，观众比较容易接受，电影界也一直都在关注这类题材。将来或许我也会拍其它的，但现在还不知道。
　　B：你的作品《春逝》、《八月照相馆》在中国很受欢迎，你本人对此意外吗？
　　J：我是听高圆圆讲的，才知道这两部片子在中国还算比较受欢迎。韩国这几年的电影对中国观众来说比较容易接受，可能是东方人的生活都比较接近吧！
　　B：韩国很多知名女星因为出演你的作品而一炮走红，能不能请您谈一下对沈银河、孙艺珍、李英爱这三位女艺人的印象？
　　J：沈银河是个很有天分的演员，虽然身为演员的她不是很努力，但是一旦拍起戏来就能很快入戏。关于李英爱，她在银幕上给人的感觉很纯粹，但是见面聊天的时候会发现，她这个人很有趣，说话很舒服、得体。至于孙艺珍，她是个很有头脑、很聪明的演员，拍戏的时候只要交代一两句，她很快就能自己领悟了，不用我太费心，表演技巧也相当令人满意。
　　B：看来，你很喜欢聪明的演员。
　　J：的确如此。聪明的演员不需要导演太费心，她就能明白导演要的是什么，需要她怎么去演。
　　B：你的电影里会经常出现一些悲伤的爱情故事，你个人的爱情观是不是也很悲观呢？
　　J：我的电影很悲观吗？我个人还是很希望电影里多一些乐观的感情。在《好雨知时节》这部电影里我相信大家应该是可以看出乐观的因素的。我现在岁数长了，去年也结婚了，看什么东西都比以往乐观了许多，爱情观嘛，自然也是会有变化的。
　　B：转瞬即逝的生命、爱情，一直是电影喜欢表达的主题，你不相信永恒？
　　J：我确实觉得凡是美好的，肯定不会长久。爱情也是这样，两个人的感情开始一定很浓烈，慢慢就随着时间而变化，我比较关心这一点：开始时很美，逐渐就变了。
　　B：最近韩国公映了电影《五感图》，你也在其中拍摄了五个短片之一，这好像和你过去的电影有很大不同。
　　J：其实，这和我以前拍过的电影风格还是有点相近的，但是大家可能会觉得《五感图》的尺度拉得大了一点（笑）。

我可能是有些谨慎

　　B：对你来说，拍爱情电影要找大牌明星来主演是不是非常重要？
　　J：这些角色并不是一定要大牌明星来演才行，但是在宣传效果上来说，的确是跟明星合作更好。
　　B：商业电影在韩国发展得越来越成熟了，你也有打算拍一些商业片吗？
　　J：有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定具体的细节，但是确实有打算拍一些观众喜欢看的电影，选一些他们喜闻乐见的题材来拍。
　　B：这是不是意味着自身导演风格的转型，需要放弃你这10 多年我们熟悉的风格？
　　J：转型对任何导演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转型是值得的。一方面，我以前拍了很多风格相近的电影，如今有点厌倦了，很早就开始打算能不能换种风格拍；另一方面，经过了这些年的电影生涯，我自己的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B：韩国影片越来越注重视觉效果上的冲击力，诸如暴力的场面、惊悚的情节。您以后制作商业片，会往哪个方向走？
　　J：其实这东西没有一个固定的说法，要如何如何暴力还是要如何如何恐怖。只要有新的东西出现，与原来有所改变，就是转型了。
　　B：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J：相对来说比较喜欢搞笑类型的。
　　B：有没有兴趣自己拍一部搞笑片？
　　J：正在想呢（笑）。
　　B：这些年你拍的电影数量不是很多，是不是前两部作品太成功，所以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J：以前我拍片子，都是先想好，然后再去做。我是那种人，必须所有的细节、方方面面都想齐全了，才敢动手去做，这大概也可以说是一种慎重吧。现在做事的方法变了，是边想边做，这样可以提高效率，拍摄也可以早点完成。
　　B：你偏好用长镜头，不注重剧情重细节，小津安二郎是否对你有影响？
　　J：在亚洲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我没有特别受别人的影响，我只是认为这样拍才会令影片很细腻。我喜欢表现韩国人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我最关注的元素是演员自然心意的流露，我的故事永远只符合大纲，细节上会有很多改变。很多时候，我会根据现场来描述剧情，到了现场我从来不看大纲。”

 

文/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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