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黑眼圈》影评: 拯救最后一份温存与爱情

电影《黑眼圈》影评: 拯救最后一份温存与爱情

在流浪了台北多年之后，蔡明亮把镜头重新对准了吉隆坡，这是一个充斥着劳工的城市，也是他多年阔别的故乡。在这座城市里，华人、马来人、孟加拉人拥挤在一起，白天做工，晚上就熙熙攘攘的晃荡于街头，寻找自己灵魂上的慰藉。当烟尘袭来，这个残破的城市开始显现了灾难性的图景，孤独城市的人们妄图用塑料袋和饭盒来相互隔离，烟尘依旧在空气中弥散，他们早已经无处可去。

 

故事仍然发生在一个腐朽的环境，李康生一人分饰两角，一个常年痴卧在病床之上，一个失魂游走在街市之间，他们是被抽空、被摧毁、被抛弃的人群，失去了生活和爱的能力，仅能靠他人的照料和关怀延续自己的生命。孟加拉工人Rawang、茶店老板娘以及服务员琪琪都忙碌着各人的琐事，他们都是爱的载体，面对的却是那一潭绝望的死水，抑或那个近乎木偶的植物人。《黑眼圈》探讨的已经不再是“灵与肉的分离”，而是“爱与被爱的割裂”，这仍然是都市疏离的一类典型症状。

 

《黑眼圈》纵然还晦涩、冷漠，却已经不再灰暗，我第一次在蔡明亮电影里看到真爱的表像，那是Rawang和小康相卧于床垫上深情凝望的眼神，也是琪琪躺在小康身边慢慢拥抱的画面，同和异的共存是一个奇特而荒谬的故事，不管是红色的暖光还是蓝色的冷光，都已经开始指代起爱情。Rawang和琪琪则是爱的劳工，他们和病榻上的人一起失语，并转向了默默奉献，Rawang为那个流浪汉擦洗、喂药、爱抚，琪琪也不例外的给那个植物人滴液、清洁，到头来也换不到一个笑容的回报。这像是这座腐朽的城市给他们的应对，那是麻木、陌生、有点同情，又有些爱恋的寄托。

 

影片里的“黑水”拥有很深的寓意，那不但是一种绝望的心绪，更象征了一种“被环境吞噬”的背景，黑水在这个绝望的都市里四处流淌，任何人都已经无处可逃。在我们可以想象的范围里，家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去处，只是电影里的人们都是游子，他们无处为家，只能逃到一张捡来的床垫上作为最后的避风港。对Rawang来说，小康是一个捡回来的男人，也是他幻想和痴恋的对象，Rawang乐意去洗刷床垫、清洁污秽，其实就是要构建爱巢来留住自己的爱人；对琪琪来说，病榻上那个男人是个渴望而不可及的假象，她纵然能每日摸到他的肌肤，却得不到任何爱抚，只能求助于那个长相一摸一样的流浪汉；老板娘在这里象征一种欲望，那是一种近乎霸道一般的对异性身体的贪婪，用到自己儿子身上，就是一种对阳具恶狠狠的侵犯，或许只有对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那个有“自然活性”的小康成为了三个人的共同目标，她们想尽方法要“给予”，他却始终只有落魄的无语，这种情感之间的无法对接传达了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与隔阂。那个破旧公寓的床垫上，两个人赤裸着上身，靠的那么接近，彼此的距离又是如此遥远，于此同样的还有陈湘琪，她与小康试图在那张床垫上，彼此已经接吻却因为空气中的烟尘太浓而无法继续，这是蔡明亮一贯在电影里探讨的都市人际关系，每个人都试图打开心门去突破彼此的禁区，预热的动作都是偷窥与试探，陈湘琪从地板空隙里偷看楼下的植物人，恰巧反映了自己渴望沟通的本能。影片里穿插一首李香琴的老歌《很不奉君未嫁时》，描写的就是陈歌辛对李香兰那种渴望与无可言明的情愫。

 

片中的烟尘灾害来源于苏门答腊岛火灾事件，蔡明亮把这个背景转移到电影中来，打造成一种绝望的末世情怀。烟尘构成了对这些欲望男女最后的冲击，Rawang在眼眶湿润的一刻原谅了小康的背叛，而琪琪也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那张象征最后乐土的床垫，这是世界即将毁灭之际的诺亚方舟，它载着三个依偎在一起的人，漂流在没有尽头的黑水之上，远去，拯救了世界上最后一份温存与爱情。

 

文/灰狼   更多 www.130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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