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铁人》影评: 命题作文的开放式解构

第一次听到PC，是在念本科时去听的一个讲座上，所谓PC，是“political correctness”——即“政治正确”，而不是指“个人电脑”。而不知何时，也不知来自何处，为了何时宜的政治正确，“主旋律”这个指导全国艺术创作的方针，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牢牢依附着我们的生活，无论是阶级斗争的需要，还是开展全民思想教育，在由歌颂个人崇拜而掀起的造神运动的狂澜巨浪中，主旋律电影在不自觉地作为其“真诚的帮凶”而发挥着“史无前例”的巨大作用。
 
不论它来自何处，这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着实是在无限贬低着国人的智商，那些大而空的口号听得我们鸡皮疙瘩满身，那些死到临头想到的仅仅是自己的党费还没缴的银幕形象，以“没有···就没有···”的句式，用我们再生父母的口吻，给我们讲述着主旋律所能够创造种种荒诞无限可能性。
 
上影近期的两部片子无一例外地可以划归为主旋律电影，似乎经历了某局对《色·戒》的种种诟病后，上影就发誓要做一个根红苗正的标兵。但虽同为主旋律电影，与《高考1977》假大空的极度和谐相比，《铁人》让我看到了导演尹力对于“戴着脚镣跳舞”这么一篇命题作文的开放式解构，能把一个我原先如此抵触的题材拍得如此情真意切如此感人的确让人佩服尹力对于主旋律电影的把握自有一套。
 
《铁人》的好，并不是源自于这个造神时代所流传下来的铁人王进喜的名字，而是影片通过点滴细节将原先我们认为高不可攀距离现实生活十万八千里的“神”变成了“人”。在这场“去神化”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所谓的铁人也有自己的小缺点，这么一个不怎么识字的普通人在扔掉讲稿后的慷慨激昂，丝毫没有让把“主旋律”往“主子的旋律”上想，那一段慷慨激昂的讲话我相信他是发自肺腑的，但为何我们往往一听到某某主义为某某理想而奋斗的时候便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尹力在《铁人》我相信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影片有一个场景，三年饥荒时代，工作队的小伙子们都已经饿得眼冒金星，支撑不下去之时，王进喜以一粒米和一个馒头给大家讲了一个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故事，他以这个生动的比喻告诉大家历史的规律，于是我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历史是一面镜子”这句话，这里导演是否想在这么一部根红苗正的主旋律命题电影中试图借古讽今我不得而知，但我在看到这个场景时，的确想到了小时候唱过的一首主旋律歌曲《没有XXX就没有xxx》，这么一个以人民再生父母自称的口吻，似乎在告诉着它的人民：人民就是等着我们来拯救的。而所谓的人民神话也好，爱国神话也罢，都是我们了解历史过程中的一个无处不在的避孕套。
 
之所以说《铁人》是一部出色的主旋律电影，是因为尹力试图在主旋律这么一个钉死的框架下的种种违主旋律的尝试。与以往同类题材影片盲目唤起观众的民族自豪感和以民族主义为旗号让荷尔蒙过剩的人们大吼几声响亮的口号不同，《铁人》中对于那个非常年代的“逃兵”进行了一番新的诠释。三年饥荒中，王进喜发现自己最器重的徒弟刘文瑞不见了，最终在即将离开萨尔图的一节火车车厢里看到刘文瑞，面对临危逃跑的徒弟，刘文瑞这时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他那句“我实在受不了了”在我看来是那么地发自肺腑那么地情真意切，而这时，失望、愤怒、伤心种种复杂的感情杂糅在一起，责备他已经显得不再那么重要，责备变成了宽容，“受不了了你就给我滚。”王进喜说着这句话时把袋里的包子交给了这位吃不了苦的徒弟。我不知道其他观众怎样去看待这个不那么争气的刘文瑞，或许我们的思维定式里对于逃兵始终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去年奥运会刘翔的因伤退赛都会被想象力丰富的各位赋予种种阴谋论的色彩，所以在我们的主旋律中，刘文瑞这么一个知识分子的临阵脱逃是应该受到广大群众的口诛笔伐的，然而我却理解了他，王进喜最后那句：“回去好好活着，不管到了哪里，都活出个人样来”着实让我感动了一把。
 
和《南京！南京！》里范伟饰演的唐先生一样，刘文瑞这个人在《铁人》中同样是一个在非常时期的知识分子，然而很巧合的是这两部不同的电影中两个知识分子形象鲜活了这两部电影。刘文瑞在当了逃兵之后的生活影片没有交代，他是否背负着战友们的谴责和师父的失望过完一生？但从刘烨所饰演刘文瑞的儿子可以看出，父亲怀着当年的愧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完成自己当年因为懦弱而未完成的心愿。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刘文瑞怀着深深地愧疚，自己编制的善意的谎言，刘思成的子承父业，则可以看作是对于王进喜这个人物的个人情感，而这种情感又让人很难拔高到大而空的国家这个庞大的主题上去。
 
在《云水谣》的大获成功之后，《铁人》再一次验证了刘恒+尹力=既有票房又在体制框架内的主旋律电影，再加上吴刚堪称精湛的表演，《铁人》虽然不是一个足够吸引眼球的题材，但至少尹力把这么一个硬邦邦的主旋律拍得如此情真意切，影片或许已经成功，而对于市场经济体制下，有多少影迷会掏钱去看这么一部名字不太动听的主旋律影片，我们不得而知，毕竟《铁人》不是《钢铁侠》。

文/何塞  www.130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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