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之《本杰明.巴顿奇事》影评

先说最近一部众望所归广泛好评的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

《本》一片的意义与启示就不多说了，相信每个人都能看出独特的动人之处。影片的细节安排与场景镜头也均美仑美奂。对于在新奥尔良生活了六年的我来说，很多片段在哪一条街哪一个路口拍摄我都能叫出名来，由场景带来的一种近似乡愁的惆怅，远远超过了故事本身。
　　
而造成细节超越故事整体性的最大原因，同时也正是剧本存在的最重大缺陷，在我看来，便是这个“返老还童”的安排缺乏根本必要性。
　　
故事中的本杰明除了身体上返老还童之外，心理上与常人完全相似。他在童年所感受到的疏离与孤寂，完全可以因为某种疾病或先天不足，造成了他的与众不同，故不被社区接受；或者犹如《壁花之颠》的主人公一样，即使没有身体上的疾病，但天生“旁观者”，从小心灵封闭，又长在养老院耳濡目染生命消亡，练就敏感忧郁的清冷性格。
　　
后来的故事发展按照奇难杂症的路数来也都能讲通：本杰明以为自己无药可医，在成长的过程中看尽死亡与生命的挣扎，终于抛开一切出走游历世界；得到爱情后因为旧病复发，像《过把瘾》中的方言一样，不愿连累配偶家庭，不要听“悲伤大合唱”，于是再次出走……
　　
当然，即使同样的精神启示，通过不同的角度与手法来讲述也都有独特魅力，这个奇难杂症刚好就是“返老还童”的确也无不可；但若从故事创意的角度出发，“返老还童”的独特性便没有体现出来。讲时光倒流的故事，重点本该在生命的早期跟晚期，突出的是“时光”的矛盾——比如常见的时间矛盾之一，是有体力精力的时候没有思想去体会理解人生；而有了思想积累，却没有了健壮的身体如火的热情去拥抱生命；或者时间与金钱的矛盾，时间与人生选择的矛盾等等，这都是跟“时光”(timing)密不可分，不能用其他情节要素取代的。而电影中的故事讲到了死亡，疏离，拥抱生活，对爱情的追求与离别等，这些当然都很有看点，但恰恰在“时光”这点上缺斤少两；本杰明的特殊人生确实充满启迪，但从创作的角度出发，若这些启迪也可以通过其他类似的手段讲述出来，那么故事的特殊性就没能被充分展现出来，或者换句话说，故事的重点也许并不是“时光”（timing）的启示，也许“返老还童”不出来夺取注意力更好？
　　
在特殊性这点上缺的“寸劲儿”，正是本片输给《阿甘正传》的最大原因——为什么比较阿甘，不仅仅因为是同一个编剧，更重要的是阿甘的个性塑造跟电影最中心的启示理念是密不可分的。《阿甘正传》最点题的一句台词是：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怎么也猜不到你将得到什么。这种不确定性，通过一个常人眼里从出生就输在了起点上近乎智障的傻子阿甘来表现，是很有说服力的。一个人可以步步为营苦心经营，但到头来还是时运不济成不了事；一个人却也可以像阿甘一样无欲无求随着本性生活，但命运之神偏偏频频眷顾让他生命大丰收，这就是神奇所在，也是启示所在。如果把阿甘换成另外一种性格，片中那些偶然的事件便无法全部合理的串联到一起。对比《本杰明.巴顿奇事》，故事从头到尾强调的时光倒流，究竟有多么必要呢？在Cate Blanchett饰演的Daisy出车祸的当口timing确实被特别强调了，但影片开头说“如果时光倒流”，还有结尾钟被水淹呼应收尾的镜头，究竟如何强调了时间的错位呢？更重要的，这种时间的错位如何必须通过“返老还童”“时光倒流”来体现呢？它跟车祸情节所反映的偶然性时间错位又有何差异？
　　
《本杰明.巴顿奇事》中作为题眼的“返老还童”正因为没能强调突出时间错位在片中的重要地位，所以并没能充分发挥出如此安排的全部潜力；而相对的，大量辅线人物段落从其他各个角度同时探讨生命的意义与无奈，力量均分，每个细节拍摄处理都美仑美奂精彩怡人，但合在一起却缺乏整体性，让本来最离奇的“返老还童”倒像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噱头，最重要的作用似乎就是给观众看他们化妆跟PS有多牛呢。

文/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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